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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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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飲到了一半,主座上皇後的客套寒暄,以及下首臣婦們的拍馬屁都來來往往得有一會兒了,皇後發了話,說不要把年輕人都拘在宴殿裏,放她們出去園子裏逛逛。

陸陸續續有貴女出去,岳清嘉自然也蠢蠢欲動,征得了老娘的同意後,她也起身離席,到了宴殿外頭。

寶清樓所處的皇家園林氣派恢弘,內有楓橋流水,花木繁茂,張目眺望,還能看到不遠處的湖畔奇山。

岳清嘉走到一片垂柳下,看到右側荷池邊的石階之上,有個粉衣服的姑娘頂著毒日頭在獨自賞荷。

說是賞荷,她身後的侍女卻鬼鬼祟祟地在亂瞄。

因為淩姜那個大腦袋上回辦事不利,岳清嘉今天帶的是邀春。

她搭起扇子望了望,好奇地問邀春:“她們不曬嗎?”

“奴婢不知,小姐,咱們還是去找個地方坐坐罷。”

邀春臉色有些怪異,聲音也似有催促之意。

岳清嘉點點頭,才想擡步離開,卻聽自己斜對側,一處面水的敞廳中,傳來陣陣男子的談笑聲。

緊接著,是水中一聲巨大的‘撲通’聲響。

剛剛還好好地在岸上賞荷的粉衣女子,不知怎地,居然賞到了湖裏去,而岸上的侍女,則沖著那敞廳在大喊‘救命’。

只是令人尷尬的是,敞廳中的談笑聲戛然而止。

任湖裏的女子撲騰得再歡,本要出敞廳的一行人,像是集體被傳送到了異度空間似的,變得悄無聲息,影子都不見一個。

目睹了全程的岳清嘉:野啊姐妹,原來玩這套呢。

她左瞟右瞟,實在沒找著合適的,劈手折了根相對長的柳樹枝,就想跑過去救人。

岳清嘉剛抱上樹枝,邀春就死攔著不讓她去。

與此同時,身後也傳來個婦人的聲音:“丫頭,別去。”

岳清嘉回頭,見是位舉止嫻靜、眉目溫慈的貴夫人。

貴夫人見岳清嘉看過來,伸手再指了指湖裏的人,藹然笑道:“ 你瞧,那像是不會鳧水的麽?”

岳清嘉的視線順著她的手指看去,仔細觀察了下,見那粉衣女子雖在水中不停沈浮,但手腳卻動得十分有規律。

最重要的是,加上岳清嘉觀察的這麽些時間,她竟然還和侍女一起頑強地在呼救。

多聽幾聲,那帶著恐慌的救命聲,似乎還中氣十足。

岳清嘉尷尬地搔搔頭:“那、那也要給她個臺階下罷…”

貴夫人搖搖頭,一雙狹長鳳眸,配上口角眉目間的笑意,別有一番風韻。

她徐徐笑言:“再多一會兒,會有宮侍去救她的。”

這話音剛落,就有個飛一般的身影從她身旁躥了下去,以極快的速度,把頂了一頭綠藻的落水女子給救上了岸。

貴夫人霎時變了臉色,連忙帶著侍女趕過去。

岳清嘉懵了一瞬,看了看自己還抱在懷裏的樹枝,再默默把它架回樹上,繞了半個荷塘,也跟了過去看情況。

到前一看,救人的,居然是個穿著渾青箭袍,系著蹀躞帶的姑娘。

…正是岳清嘉在二皇子府看見的,那位給狗上思想品德課的妹子。

而方才那個溫婉的貴夫人,正青著臉讓人擋住她,又急忙喚人去取罩衫來。

可她攏就帶了一名侍女,要擋住那個救人的姑娘,一個人鐵定是不夠的。

岳清嘉見狀,忙出聲道:“要不我們來擋著,您抽人去取衣裳就是。”

貴夫人看了她一眼,點點頭:“好孩子,那便有勞你了。”

岳清嘉和邀春默契地圍成半圓,把渾身濕透的、女扮男裝的康宛妙給擋了起來。

康宛妙雖然長得英氣,穿的也是男裝,只是那箭袍到底是束腰的,趟了回水,濕濕地貼在身上,勾出姑娘家獨特的身體曲線來。

見岳清嘉盯著自己,康宛妙沖她嘿嘿一笑,豪爽地把貼著臉的濕發往腦後一薅,露出個光潔飽滿的大腦門來:“岳清嘉,真巧嘿。”

岳清嘉看了看康宛妙前額不羈的呆毛。

她再次感嘆,這博安侯府的兩兄妹還挺有個性的,哥哥喜歡逛花樓,妹妹喜歡女扮男裝。

康宛妙剛把雙手反撐到身後,就被那貴夫人狠狠瞪了一眼:“還不坐好!”

趁這當口,邀春把頭別到岳清嘉身後,低聲提醒了句:“小姐,這位是博安侯府的太夫人,姓宋。”

撅了撅嘴,康宛妙調整了下姿勢,蹲在地上抱著雙膝,擡頭跟岳清嘉繼續嘮嗑:“你上回也沒怎麽理我,是不是不大記得我?去年上元節看社火的時候咱們見過,你肯定對我沒印象,那時候你在和你表姐鬧別扭。”

“啊,這樣子…”

岳清嘉不曉得怎麽回應她,只能敷衍地笑笑。

身後,聞訊匆匆而來的一名華衣婦人,正拉著那瑟縮的粉衣女子,言辭懇切地向侯府太夫人不停道謝,感謝康宛妙的救命之恩。

只是,聽了這母女二人的謝,宋氏不僅不為所動,還橫起眉來斥道:“謝就不必了,還請令媛往後不要再行此事,姻緣本由天定,落水博親這種事,實在令人不齒。可知這落水救人本是義舉,卻有多少男兒郎因此被賴上?皆因令媛這般行徑,嚇退了那些有義心之人。等哪日,若真有人失足落水,卻被誤會是如令媛這般心思不純,因而未能得救,那令媛豈不等同於間接害了人性命?”

那母女二人不敢反駁,只能紅著臉,唯唯諾諾地應是。

宋氏直言拒絕了她們要到府上陪罪的請求,放人走了。

恰好侍女拿來了罩衣,她接過,信手扔到康宛妙身上,冷聲道:“自己披好,站起來。”

康宛妙被那那寬大的衫袍兜頭罩住,兩手扯下往身上一披,借了侍女的力站起身,嘴裏嘟嘟囔囔的:“娘,我方才可是在救人,你不要兇我嘛。”

宋氏又是一記眼刀甩到女兒身上:“她分明是有意落水的,用得著你去救?而且你把人給救起來了,人家不僅不會記你半分好,還會嫌你多管閑事,耽誤了她的姻緣。”

康宛妙剛站好,便打了個噴嚏。

她擤擤鼻子,含混不清地表達不滿:“可您也說了,這事無從分辨啊,若遇著個真是失足落水的,救人要緊,誰還會想那麽多…”

說完,康宛妙又對岳清嘉露齒一笑:“我看你剛剛也準備去救人,你肯定也是這麽想的罷?”

見女兒還要找聲援,宋氏過去就賞了個腦磞:“胡說什麽,人家方才幫了你,還不快道謝。”

“嘶~”

康宛妙吃痛,摸著挨了揍的頭頂,閉起單只眼睛看著岳清嘉:“謝了,以後有什麽需要打架的地方,招呼我一聲,我幫你把人都給打趴。”

看著這位頗有些皇城小爺範兒的侯府小姐,岳清嘉剛想客套兩句搪塞過去,又聽她開口了:“唉對了,你不是挺討厭你那個表姐的麽?要不,我找個時間,幫你胖揍她一頓?”

這危險發言,直接讓岳清嘉面皮一抽。

聽女兒越說越不像話,宋康氏咬牙切齒地讓她閉嘴,又上前去,親熱地執起岳清嘉的手,笑道:“丫頭,你是個良善的,今日幫了我大忙了,改日,我便讓人送禮去岳府道謝,你可莫要拒收才是。”

岳清嘉咧了咧嘴:“您客氣了。”

與博安侯府的母女二人別過後,岳清嘉繼續閑逛起來。

剛坐在那凳楣子上歇著看景,一聲“七皇子”飄到岳清嘉耳朵邊,倒不是她耳朵有多尖敏,實在也是這聲音嬌滴滴的穿墻而過,讓僅有一墻之隔的她起了身雞皮疙瘩。

岳清嘉登時坐得更直了,她對邀春豎起手指,示意別出聲,再摒聲靜氣地走到漏窗旁,看到隱在園植後的一對男女。

那男子身形修長,穿著繡著盤龍織金補子的曳撒,背對著她,只見到個後腦勺。

而那女子則一身桃紅色宮裝,眼裏春水汪汪,臉像無暇的脂玉,鼻子尖那顆盈盈一點的痣,更是為她添了幾許媚人的風情。

要真是個宮女,這幅姿容,別說是在宮女裏了,就是拿今天到場的貴女來比,她這長相也是拔尖的。

那宮裝女子捏著細嗓喚向前的人:“七皇子。”

岳清嘉的五臟六腑都被她給叫麻了,酥酥的,就跟過了電似的。

不曉得那七皇子是個什麽表情,就看那宮裝女子上前半步,伸出手去,只用大拇指和食指扯住了他的衣袖,半擡著眼,羞與怯,拿捏得正到好處,一看就是撩漢行家。

如果說彭慈月的楚楚可憐,是氣質中自帶的,那這位艷麗掛美女顯露的脆弱感,則是帶著明晃晃的勾引了。

岳清嘉還沒從見到又一疑似男配的喜悅中沈浸多久,瞬間變焦慮了。

競爭對手不僅美絕人寰,還是個段位不低的撩漢帶師,她是不是該整個容再上?

窗後,那宮裝女子的聲音越發膩了:“自打離了瞻華宮,奴婢日夜惦念七郎,我不在七郎身邊服侍,七郎可有記掛我?”

二人間的氣氛,也因為這個稱呼,而越發暧昧起來。

背對著岳清嘉的七皇子開口了,聽起來,聲音沈靜得很:“這寶清樓…你如何進來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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